尘笺鸢泉

【马庄】光与海

是群里的首尾写文……!
题目和内容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写不出他们十分之一的好……!

     「医生,我病了。」
     过于清朗的声音使年轻的女医生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虽然她最近才转来心理科,却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患者——或是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被家人押送前来,或是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表达不清自己的状况。像这样能够清晰表达自己想法的患者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换上了也许是这些天的第一个微笑,医生开始谨慎地观察这个少年,棕色的头发,密金色的眼睛,即使鼻梁上的眼睛使整个人成熟不少,也依然能在眉眼间看出些稚气——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罢了。她暗暗吃惊,这样年轻的患者更加少见,分明还在年少轻狂的岁月呀,又怎么甘心承认自己的不堪?压下心中的好奇,她问道,「可以描述一下病情吗?」
     「事实上我经常在想起某个特定的人时心跳变快,有时还伴随着一些痛楚,遍布全身,但我确定它的源头是心脏。」少年推了推眼镜,有条理的陈述着,「我已经在心脏科就诊过了,但那里的医生建议我来心理科。」他想起了心脏科医生带些玩味的微笑。
     医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原以为是更加难诊的疾病,但现在看来应该可以轻松的解决了,没有意识到心理健康也分在心理科这一栏也是她的过错。
     「很简单啦,」医生放松地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你并没有得病,这只是一种心情。」
     「不,我觉得它是病,」少年的语气里带上了些急切,眼神像是在祈求着什么,「请问可以治好它吗?」
     「听着——」医生走到青年面前,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只是一种美好情绪,你要试着去接受它,同时它也会给你带来幸福,我们把这种感情叫做喜欢,亦或是,爱。」
     青年眼里的祈求破灭了,像是教堂里琉璃质的窗被打破后散落在地上的碎片,他有些狼狈地撇开了头,    「谢……谢谢,那我先走了。」
     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医生这才想起他的病历还在桌上,不过反正他也不需要了吧,医生吐了吐舌头,出于好奇,翻开了第一页,啊,名字叫庄梦啊,和人一样清秀呢,不过好像在哪里听过……运动员吗?

     庄梦不知道自己是用了怎样的表情来面对那位医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姿态穿过市中心纵横交错的马路,双腿机械地支撑着身体迈出步伐,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那座的公寓下,一眼就找到了曾经住过的房间的窗口,但现在里边住的已经是其他人了吧。
     自己真的太任性了,那么仓促地离开,一去就是三年。庄梦苦笑着,现在的他冷静了许多,也许再来一次他会有不同的选择,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不,也许现在也是一样吧,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他又想起了医生说过的话,「我们把这种感情称作喜欢,亦或是,爱。」自己怎么会傻到这种地步呢,即使再机械的语言也掩饰不了喜欢,三年的时间也自然洗涮不掉沉淀了近十年的感情。
     公寓后是一片树林。正午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滑落到了庄梦的肩头,地上的光斑随着风声摇动,一切都像以前那样。真是怀念啊,要是能再来一次就好了呢。庄梦想着,屈膝坐在了最高的那颗银杏树下。

     马小虎是庄梦的教练,从八岁那年起就是了。马小虎和庄梦父母的关系极好,所以在庄梦决定要走上打乒乓球这条道路时,他们便注定要相遇了。
    

当父母将一个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少年推到自己面前说,阿庄,这就是你以后的乒乓球教练了时,庄梦着实吃了一惊,然后便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斗争心,少年特有的不服输的劲头使他一再地向马小虎发出挑战。


     在屡战屡败几百次过后,庄梦才渐渐了解马小虎这个人,明明只比自己大三岁,明明倔强得要命,决定好的事绝对不会因外力而改变,但却不得不说,他是个好的教练。总是带着健气的笑容出现在自己身边,总是会在自己钻牛角尖的时候把自己拉回现实,总是……那么耀眼。不服输的气愤转变为羡慕的追随,于是乎那种感情便产生了,隐藏在好胜心下过度的在意。等庄梦注意到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追着马小虎的身影而转动好久了。
     那也许就是喜欢吧,庄梦第一次意识到这种感情是在十二岁。没有什么别的诱因亦或是教导,那天他照常观摩着马小虎和其他选手的对战,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那天乒乓球室内的灯有些太亮了,亮到照在马小虎因运动而变得汗涔涔的身体上看起来竟像是在发光一样,庄梦瞪大了眼睛,然后从来未有过的清晰的情感从脑内闪过,啊,就是这个了,他喜欢这个人。
     发现了这样的情感后,庄梦的人生中便出现了除了如何打败马小虎之外的苦恼——如何掩饰这份情感,且不谈马小虎对他的看法,单是喜欢上男人这件事本身就够庄梦操心了。这份苦恼在他十三岁以后更加肆意张狂,因为他和马小虎在不可抗力的情况下同居了。父母的出国使他不得不与马小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马小虎又为了方便训练独自住在了里训练场较近的公寓。这就意味着,两个人的世界开始了吗?庄梦摇着头晃走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想,更重要的是如何才能不被发现,毕竟这种感情可不是什么常态。
     但随着开始时那段有些提心吊胆、鸡飞狗跳的日子后,庄梦冷静了下来,最好的方法已经找到了——只要同往常一样就好了,马小虎已经习惯了他的视线以及时不时做出的一些并不那么「庄梦」的行为。六年的时间沉淀足以让一个人习惯另一个人的行为模式,这样的话,或许庄梦喜欢马小虎的时间比他察觉到的还要更久。
     近距离的生活使庄梦比先前更加了解马小虎,比如马小虎做的饭卖相一般味道却异常地好,比如马小虎在许多事情的考虑上并没有像庄梦想的那样冲动,比如马小虎比他想象地还要倔强许多,那种坚定的意志总是让庄梦心惊,比如马小虎其实是一个路痴,连买个菜都能迷路,在庄梦来之前一直是靠着问路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庄梦依然记得马小虎赢下全国赛的那天,被队友拉出去庆祝的马小虎说着会早归,却直到十一点也没有回家,打电话也接不通。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拿起手点筒准备去找他。明明出门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不会迷路的,庄梦这样抱怨着,向窗外瞟了一眼,却看到一个白痴绕着公寓后面的一颗树打着转。
     「你在干什么啦!」庄梦有些失态地冲了下去,却发现月光下的马小虎脸有些红,很好,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明天的头条铁定就是「全国乒乓大赛冠军醉酒后竟与树嬉戏」了。
     「唔……阿庄,」马小虎露出了和平日里一样爽朗的笑容,「你怎么啦,也被树林困住了吗?」
     「你喝酒了。」庄梦阐述着事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才十七岁。」
     「就只是一点点酒精饮料而已啦,」马小虎摇摇晃晃地走向庄梦,「真的只有、一点点啦。」
     「要是我不来找你,你可能就要在树底下睡到天亮诶。」庄梦没好气地说着,却始终没有办法真真正正地生起气来。
     「但是阿庄会找到我的吧,」马小虎终于走到了庄梦面前,抓住了庄梦的手,湖蓝色的眸子像海水一样清亮地倒映着月光,「一定会的吧。」
     「啊……是啊。」看着那双眸子庄梦几乎有一瞬间认为马小虎其实清醒得很,有些不自在地偏过了头,小声应道。
     「好——!那么就由我来带你走出这片原始森林!」
     从森林进化到了原始森林哦!真的不是醉酒的程度又加重了吗?!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些有的没的,庄梦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啊,果然还是喝醉了。

     再后来,庄梦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和马小虎差距是在十五岁。少年的个子在某个特定的时段总是长得特别快的,马小虎显然是赶上这个时候了,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身高硬生生的往上窜了近十厘米。平日里本就比马小虎矮一撮的庄梦,现在不得不抬起头和马小虎说话了。球技上也是,不管是发球还是接球马小虎的精度和力度都成直线上升,庄梦虽然进步不小,但生理上的差距是怎么也弥补不了的鸿沟。他们之间隔着三年的时间,隔着整整一个青春期,不管如何努力,只有这段距离是努力也弥补不了的。
     喜欢对于庄梦来说疏远得很,长大了些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所置身的这种感情是否真的便是常人嘴里的喜欢,也许回答不是对于他来说会更轻松吧,但这种感情又的的确确地对他产生了影响,最集中的表现便是他越来越在意马小虎对他的看法,以及期望自己能够强到与马小虎相同的水平。所以即使在各种比赛里连连夺冠庄梦也并不开心,他从八岁开始就一直在追随马小虎的脚步,那是他人生的目标。马小虎的出现真的太早了,也太仓促了,匆匆忙忙地就占据了他人生的大半时间,占据了他的几乎所有的记忆。说到乒乓球,他想到马小虎,说到爱,也是。
     即使再怎么大条也该察觉到庄梦的不对劲了,终于在一天午后马小虎找到了正在做训练的庄梦。
     「阿庄,你……最近是不是训练的太勤了?」马小虎犹豫了许久,选择了比较柔和的方式。
     「有吗,我不觉得。」庄梦对着墙练习着发球。
     「有啊!这种训练量已经超过负荷了。」马小虎走过去拉住了庄梦的手,将他练习的动作制止了。
     「你真是……放开我啦!」庄梦挣扎着,却摆脱不了马小虎的手。
     「不要——马教练今天特批你放假!」马小虎露出了有些得意的坏笑。
     「不需要!」
     「我说需要就需要,我可是教练。」
     「我拒绝!」
     「我拒绝你拒绝!」
     最终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出了训练室,往公寓的方向走。
     「啊,对了!」马小虎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锦囊一样的东西,「你在烦恼着什么吧?把烦恼的事情写下来装进这个里面,挂在高处烦恼就能解除哦!」
     「……迷信。」庄梦撇过头,心却跳得很快,「话说为什么两个?」
     「因为我也有烦恼啊。」马小虎一脸理所当然。
     「你?……烦恼?」庄梦像是没见过马小虎似的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不行啊?」在和庄梦七年的相处间,马小虎已经完美的从「庄梦表情学」毕业了,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在说,原来没心没肺的家伙也会有苦恼吗。
     训练室离公寓后的树林很近,只是拌嘴间,马小虎和庄梦就已经来到了树林前。
     「目标,最大的那颗银杏树,比赛开始!」马小虎单方面的宣布比赛,单方面的开始起跑。
     「喂!」庄梦紧随其后,虽然他觉得这种比赛幼稚到不行,但不管是哪个方面他都不想输给马小虎。
     到达目的地后,马小虎微微喘着气,「到了,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
     「既然、是比赛,自然…要全力以赴啦。」庄梦大口喘着气。
     「啊,抱歉……」马小虎挠了挠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黑笔,「写上去吧,烦恼。」
     庄梦接过笔,有些警惕地看着马小虎。
     「好好,我不看就是了。」马小虎绕到了树的另一边,写起了自己的苦恼。
     「太想超越一个人了该怎么办。」庄梦写下这行字后就停住了,白纸黑字本是立约的证明,但纸上的内容却合庄梦的内心想法相去甚远,他苦笑了一声,书面果然还是太过于正式了,心里的想法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写下来。毕竟一旦写下来了,似乎就是对冥冥中存在的某个人宣告了这件正式而又庄重的事。
     不过还是试着相信吧,如果不去相信的话什么都不会有改变的,心里有个声音鼓动着庄梦,犹豫了许久后,庄梦才在原有的字旁边加上了一行,「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接下来就只剩最后一步了,把锦囊挂在树上。昨天才下过雨,树干上湿漉漉的,爬树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于是他们各尽其能,努力伸长了手把锦囊挂在相对安全且较高的地方。马小虎的锦囊比庄梦的高了三公分左右,原本差距是没有这么大的,但马小虎为了挂到更高的地方跳了起来,两三次后才成功。
     那个烦恼到底是什么呢,庄梦盯着马小虎的红色锦囊出神,马小虎到底会有什么烦恼呢。虽然有些疑惑,但在心里作用下,挂完锦囊后庄梦的确好了许多。
     「是不是感觉轻松多了?」马小虎得意的笑脸凑了过来,「快,叫声马教练来听听!」
     「做梦吧你!」庄梦头也没偏地走了。

     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个锦囊里的内容,也许是马小虎掩饰得太好了,庄梦连续观察了几天也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苦恼的可能。本想绕开马小虎偷偷去树林里摘下锦囊看,却还是觉得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卑微过头了。
     其实他一直都过于卑微了吧。庄梦想,他为马小虎做的蠢事、破的格也太多了,他的底线分明就画在哪里,不管是谁都不能踏入半分,却因为马小虎偶尔的出格举动渐渐扭曲,也只有马小虎能这样做了。虽然表面上吵吵闹闹,但从始至终庄梦都无法真正地对马小虎生气。这份感情,早就低到尘埃里了吧。
     于是再一次的,庄梦焦躁了起来,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喜欢的重量细细密密地压在他的脊梁上,让他无法反抗。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缓解这种情况,只是一味的认为,如果能赶上马小虎的话,这种沉重的压力会减轻许多。他开始将每场比赛的对手都当做马小虎来看,认真而严谨地,全力以赴。如果不能将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那么至少让我站在你的身侧吧,不仅仅是因为这份感情,也是为了自己的尊严。
     这样极端的训练方法的确让庄梦离马小虎的距离近了不少,但也只是离马小虎个人近了些而已。由于对象单一,庄梦的球路变得有些单调,击球方式也渐渐固定化了。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马小虎曾多次和庄梦提到过,即使现在你能够凭借经验和头脑战胜一些不如你的球手,但倘若遇见了和我类型完全不同的球手呢。
     可庄梦恍若未闻,马小虎说的何尝不是对的呢,马小虎清楚庄梦的状况,庄梦自己更清楚。他明白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但心里却始终有一块执念,他想赶上马小虎,那是初见时便烙下印记。也许只有一场失败才能将自己从这种浑浑噩噩的模式中打醒吧。
     但这场失败来得有些太晚了,在十七岁那年全国比赛的决赛上,庄梦遇见了一个和马小虎完全不同类型的球手,迄今为止的所有的训练经验都派不上用场,相对的那人也不擅长对付庄梦这种类型的球手,是抢分战了。如果庄梦没有急躁而是拿出自己冷静而稳健的打法的话,胜负还未定,但他焦躁了,马小虎十七岁便拿下了全国冠军,同样也是十七岁的年龄使庄梦失去了退路。对于胜利的渴望以及对于马小虎的执着,一点点侵蚀着庄梦的情绪。小小的失误逐渐累积,直至成为能让人坠入深渊的裂缝。
     ……输了,许久不见的概念在庄梦脑子里盘旋。长期绷紧着的弦终于断裂了。像是解脱又像是绝望的感情慢慢地将心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覆没。
     「给我好好看清楚啊!」马小虎有些失控地提起了庄梦的领子,「到底是谁在和你打比赛!」
     「……嗯。」庄梦被提着晃了两下反而清醒了不少,再次抬起眼时已是许久不见的清澈,「我明白了。」
     他得离开这里。在看见马小虎眼中的焦急的那一刻,庄梦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这样的自己不仅实力不会有长进,还会给马小虎添更多的麻烦,只要去到一个没有马小虎的地方就好了,重整旗鼓,再重头来过。情感什么的尽量都抛在一边吧,如果能做到的话。

     「所以你要走了?」马小虎震惊不已,「还是去加拿大?」
     「是啊,」庄梦从容的摇了摇杯子里的液体,「有这么好 的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外国深造啦。」
     「但是这也太仓促了吧!」马小虎有些不能接受。
     「只是你这么觉得罢了,」庄梦心里虽然有些过意不去,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心虚使他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话说你杯子里的是酒吧,给我喝两口。」
     「诶诶诶,是谁说过未成年不许饮酒的?」马小虎把杯子往回撤躲过了庄梦的手。
     「你管我,而且你当年不也喝了!」庄梦几乎把整个身体都压在了马小虎身上,抢过了那杯酒。
金棕色的酒液安静地在杯子里荡漾,光线被摇晃的酒面打散,氤氲出的色泽像极了庄梦的眼睛。入口的感觉意外地温和,有点像碳酸饮料的感觉,庄梦还没来得及细品,杯子便又被马小虎夺了回去,并且一口气喝光了。
     「竟然学会会抢前辈的东西了!」马小虎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眼神开始有些飘忽不定。
     不会又给喝醉了吧?庄梦觉得有些不妙,本来自己才是该借酒消愁的那个人啊。
     似乎是为了印证庄梦的想法,马小虎的头「嘭」地一下就敲到了木质的桌面上,别过脸看向庄梦时已是满脸的通红,「阿庄,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庄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什么玩笑,马小虎也一起去的话他出国还有什么意义?况且……
     「为什么啊。」马小虎挣扎了一下想要把头从桌面上离开,但失败了。
     「你是傻子吗?以你现在的情况当然更适合在国内发展啊!现在是成为国家级的球手最好的时候啦!你自己不清楚吗!」庄梦吼了出来,二十到二十五岁对于运动员来说简直就是黄金时期,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第二次的时期,难道马小虎想在自己身上浪费三年?
     「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马小虎小声嘟哝着,又恢复了正常的音量,「阿庄,你变得好冷漠了哦。」
     「嗯。」
     「出国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嗯。」
     「还有要记得经常给我发短信。」
     「嗯。」
     「把我也带去吧。」
     「嗯……不对!才不会带你去啦!」庄梦有些抓狂,第一次真真感受到马小虎的倔强有多么难对付。
     马小没有回话,闭上了眼睛,眼眶周围被酒精熏出红晕,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带我走吧。」马小虎歪着脸看向庄梦,也许是真的喝醉了吧,翻来倒去嘴里又吐出了这样的话。
     「你喝醉了啦。」庄梦没有底气地说——他看见了马小虎的眼神,严肃而又安静,酒店暖黄色的圆灯向他的眼眸低垂,一如十七岁那年的月光印在他的眼底。

     太阳光兜兜转转,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终于是照进了庄梦的眼底,被刺地眯起了眼睛,庄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在那之后的三年记忆显得有些不真切,净是写普通到平凡的日子,无悲无喜。
     马小虎每周都会定时给庄梦发信息,那些信件总是很长,像是要把他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涵盖下来,他什么都写,关于比赛,关于生活,还有一刻也不肯落下的,对庄梦的关心。庄梦的回信总是很短,往往只是短短的一声道安,却在夜深的时候将马小虎的信息翻出来反复浏览。
     信件里当然写了马小虎成为了国家级的运动员,许不久后便能参加奥运会。写了马小虎卖掉了里市中心相当近的公寓,直接搬到了运动员专用的宿舍里。写了马小虎现在即使不用庄梦带路,也能够好好地在这座钢筋混凝土制成的迷宫里穿梭自如。
     所以眼前的这座公寓里的某间承载了他许多记忆房子已经再也不属于他了,庄梦叹了口气,要用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马小虎呢,他想不出来。偏头间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稍微高一些树枝上,红色的锦囊安静地挂在树枝上,经历了数年的风吹雨打也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这种倔强的感觉和马小虎一模一样。庄梦不禁伸出手去,时光流逝,至少他可以追上将锦囊挂在树上时候的马小虎了吧。
     轻轻地取出内囊,被雨打地起了些褶皱又泛起些鹅黄的纸张上,黑色碳素笔的印记晕开了一大圈,但字迹依旧可以辨认,上面写着:
     「喜欢上了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学生该怎么办」
     世界似乎静了下来,风不再刮过树叶,阳光打在地上的斑纹似乎也不再移动,一股冰冷的寒意涌上了心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庄梦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跑进了当年的那家酒吧,断断续续地喘着气向老板娘描述了当年酒的味道和色泽。
     「哦,那个啊,小伙子,」老板娘用布擦试着杯子,眯起眼睛笑了,「只是普通的泡腾片做的维生素饮料。」
     马小虎是清醒的——无论是十七岁那年亦或是二十岁那年,那不是酒后的胡话,而是带着马小虎特有的带着倔强的请求,他是真的想要和庄梦一起出国的,也是真的想要庄梦给他带一辈子路的。庄梦失去了力气,坐在了酒吧桌前的凳子上,眼泪顺着脸颊打在桌面上,恍惚间他好像看见马小虎的身影出现在酒吧的门口,阳光为他的轮廓渡上了金边。
     庄梦用了三年的时间来模拟再见时的场景,却没有想到自己会是以这样狼狈的姿态与马小虎相遇,目光交织的瞬间,庄梦在马小虎眼里看到了许多东西,激烈的情绪像波涛汹涌的海面掀起了层层巨浪,但最终海平静了下来,自己金色的眼睛倒映在其中似一轮圆月。
     「走吧,」最终马小虎这样说着,像庄梦伸出了手,「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宿舍。」
     庄梦的手附上了马小虎的掌心,许久不曾感受到的温度差点又让他哭出来。手心里的温度几乎要一直传到心底,但一切和三年已经大不相同了,马小虎身为国家运动员自然不可能和庄梦在一起,他终于是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大众舆论的控制下,他想过逃离,但庄梦的拒绝让他唯一一次的任性也以失败告终。
     于是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向着阳光走去,只是,庄梦想着:
     我还是弄丢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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